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社會邊緣族群的母親|關愛之家楊婕妤照顧愛滋病友、失聯移工寶寶三十餘年

「我要揹揹~」語音剛落,一雙柔嫩的小手臂環繞頸部,將編輯的肩膀作為支點,輕巧地如無尾熊般躍上背部。其他孩子見狀,一個個孩子紛紛湧上,有的討抱、有的倒臥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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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裡是「台灣關愛基金會」,裏頭的孩子五官深邃、膚色各異,他們多是在台「失聯移工」的孩子,因著法律,他們沒有健保,負擔不起醫療資源,家長礙於非法身分,也不方便時常照顧孩子,使這群黑戶寶寶成了社會孤兒。

在這個社會安全網破洞的陰暗角落,創辦人楊婕妤女士伸出援手,抱起了墜落的孩子們,帶領他們走出黑暗、迎向光明。

來者不拒:既然下定決心要幫人,就不會選擇

關愛之家│楊婕妤
(從愛滋病友到失聯移工、黑戶寶寶,楊婕妤救起那些在社會懸崖垂掛的落難者)

1983 年因摯友罹患愛滋病,楊婕妤看見這群被社會排擠的病友,租了房子集中照顧他們。十幾年來醫療也不斷進步,愛滋不再是致死絕症,病友們開始能靠藥物治療、維持健康、獨自工作生活,但此時楊婕妤再次望向社會暗處,有另一群「無名」的孩子,正在發出求救訊號 — 失聯移工的寶寶。

1997 年開始,關愛之家開始收容失聯移工的小孩。來台灣的移工們一旦懷孕,許多雇主就會以「不適任」為由要求換人,而不良仲介也逼迫移工遣返歸國,如此一來就能再介紹下一位移工,並收取高額的仲介費。

關愛之家│楊婕妤
(許多移工離鄉背井,背負十幾萬的仲介費,獨自支撐家裡人的支出)

但來台的移工可能已經付了一、二十萬的仲介費,還沒賺到錢就要回家鄉,讓全家人一起背債,更何況許多移工是家裡唯一的經濟支柱,因此他們別無選擇,只好逃離到山上、鄉下村落,開始從事沒人想做的黑工。

這時問題又來了:孩子怎麼辦?托嬰?每個月兩、三萬的費用可能都比薪水還高,更沒辦法帶著小孩做苦力活,求助無門的情況下,只好找到關愛之家。楊婕妤這二十幾年來,照顧了 800 多位失聯移工的孩子,這些孩子渴望一個完美的家庭、懇求一個溫暖的懷抱,而這群無名寶寶口中的咪咪(Mimi 楊婕妤),正是在深淵中接住他們的偉大母親。

台灣八萬多名的失聯移工,失去的更是與社會救助的連結

關愛之家│楊婕妤
(位於萬芳醫院旁的關愛之家,是眾多移工及寶寶們的安全庇護所)

編輯當天造訪了萬芳醫院旁的關愛之家,楊婕妤說:「這邊 130 多個小孩,只有 20 幾個是本國,其他都是失聯移工的寶寶。」這 100 多位孩子沒有健保,因此看病的醫療支出都得自費,龐大的費用常壓得她喘不過氣:「以前到處欠醫院錢,這邊四五十萬,那邊一兩百萬……」

況且出生的幼兒又必須得打多種疫苗,否則一旦感染疾病,死亡機率非常大。但以前只有在醫院出生的孩子,才有寶寶手冊可以打疫苗,導致有些非法移工的小孩沒得打疫苗,因病死亡。

楊婕妤語重心長地說起了冰冰的故事……

關愛之家_楊婕妤
(無國籍寶寶「冰冰」。圖片來源:怪咖系列紀錄片《有時Mama,有時 Mimi》)

冰冰剛出生時,連臍帶都還沒掉,就被母親丟在關愛之家的門口,楊婕妤急切地四處求助,帶冰冰到醫院、診所想打疫苗,卻頻頻碰壁,因為聯絡不到生母,拿不到寶寶手冊。結果到了九個月大時,冰冰因為感染肺炎鏈球菌送醫,隔日不幸離世。

冰冰事件也引起政府單位的關注,疾管局開了跨部門會議討論黑戶寶寶的健康權益,以人道立場修法,讓這些孩子有基本的健康權利可以打疫苗,希望讓冰冰的慘劇不再重演。

隱姓埋名於深山一帶,那終日活在陰翳的生活

關愛之家│楊婕妤
(許多失聯移工的孩子,因為沒有身分,無法造冊登記上學讀書,圖中非本文當事人)

「靜靜地來、悄悄地去。」是部分失聯移工寶寶的生命寫照。除了寶寶手冊的問題外,出生、死亡這兩個生命的端點,在黑戶寶寶身上儼然是模糊的。

這是位在山中,Kitty 媽媽的故事。

Kitty 一家居住在中央山脈上,平時替雇主照顧田地、打黑工維生。當初懷第二胎時,媽媽人還沒到醫院寶寶就出生了,不過正因為沒在醫院出生,領不到出生證明,也無法打疫苗,最後孩子不幸地染病,在山上離世。

身為虔誠的伊斯蘭教,Kitty 媽媽希望能將孩子遺體埋在清真寺,但因為沒有死亡證明,人生的最後一程無法寄託給上天,最後只得在山上挖一培土,將早夭的嬰兒託付給大地之母。

楊婕妤當時陪伴 Kitty 到山上走訪,才發現他們住在簡陋的草寮中,附近山區更是佈滿髒亂的工寮,僅用幾塊帆布遮風擋雨,甚至走進一看,二、三十人蝸居於此,生活十分艱難,更遑論要提供給孩子完備的健康、教育資源。

山區中的一方角落呈現出的,或許正是在台灣的八萬多名失聯移工,正面臨的困境。

母愛?母礙?哪個媽媽願意看孩子受苦

關愛之家│楊婕妤
(怪咖系列紀錄片《有時Mama,有時 Mimi》真實記錄下關愛之家的一切)

從小到大,我們都懂「母親是最偉大的」、「母愛是慈悲無邊的光輝」…… 對於母親都保有敬意,但楊婕妤作為這些身無分文孩子的無名母親,卻反倒遭受附近居民的詬病。

剛開始照顧愛滋病人、愛滋寶寶時,附近住戶擔心會被感染;現在照顧失聯移工、寶寶,又被質疑是在包庇非法人士,居民也擔心移工進進出出,「龍蛇雜處」使得家裡安危受影響,有些人因此口出穢言地批評楊婕妤:「你們募款都去幫那些吸毒的 gay、非法外勞」、「浪費國家資源」……

關愛之家│楊婕妤
(關愛之家也時常送孩子回自己家鄉,讓他們尋根學習祖國文化,重新與國土做連結)

關愛之家因而時常遭到檢舉,警方的查緝與關心早已成為家常便飯,楊婕妤無奈,一天到晚奔波於警局、法院,卻又放不下孩子們,即使遭到非議,仍屹立不搖地為孩子們築起一座避風港。

「我想人都需要教育,需要時間。」楊婕妤說,關愛之家也透過教育宣導,讓大眾明白愛滋現在的醫療發展,了解愛滋病不可怕,病友若按時服藥也能安穩地過生活;也常帶移工寶寶們到附近公園遊玩,讓長輩居民與孩子融洽地相處。透過這些翻轉標籤的方式去除妖魔化的刻板印象,讓大眾了解,其實他們與常人無異,只是需要幫助。

關愛之家│楊婕妤
(藝術起家的楊婕妤,曾被國畫老師讚揚到:「你是用生命在創作藝術。」)

「我希望我是一棵大樹,能夠庇蔭很多人。」楊婕妤面帶慈容地說著,隨後走入關愛之家,身旁小不隆咚的身影們簇擁而上。「咪咪~」、「咪咪~」的稱呼此起彼落,楊婕妤張開雙手擁抱孩子,猶如開枝散葉的樹木,替孩子們庇蔭著熱辣的豔陽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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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文/社會邊緣族群的母親|關愛之家楊婕妤照顧愛滋病友、失聯移工寶寶三十餘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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